古代專事畫竹者不乏其人。清代畫家鄭板橋把竹子畫得清新雋秀、獨具一格,因此廣為人知。歷經40載春秋,鄭板橋“日間揮寫夜間思”,在熟諳各類竹子的外表形態(tài)、獨特風姿之后,不惜“冗繁削盡留清瘦”,逐步達到了畫筋、畫骨、畫精神的境界。通過長期的藝術實踐,他將畫竹的真諦總結為“畫到生時是熟時”。 “畫到熟時”不難理解。經過艱苦磨煉,取得由淺入深、由表及里的進步,畫技就能日臻純熟。何謂“生”呢?生者,新也。隨著認知水平的提升,在熟的基礎上再度探索、更上層樓,又會覺得有一些東西還未認識到位,還是生的。畫竹如此,對于探索新領域、發(fā)現(xiàn)新知識而言,又何嘗不是這樣?由生到熟,變熟為生,再化生為熟,就不難在生與熟的演進中,實現(xiàn)認知的螺旋上升。 俗話說“熟能生巧”,但滿足于熟、止步于熟,卻未必能生出巧來。明朝張溥,每讀書必親自抄寫,抄完誦熟就燒掉,然后再抄再讀,直到讀得滾瓜爛熟,因此留下“七錄七焚”的佳話。有的人慕其聲名、學其方法,卻只見其熟、不見其巧,結果收效甚微。其實,如果只在舊的認識水平上原地踏步、徘徊往復,不潛心去分析新矛盾、探尋新路徑,勢必會感到無新可創(chuàng)、無巧可生。也許正因為這個緣由,英國科學家克魯克斯觀察到X射線卻視而不見,與偉大成就擦肩而過;日本科學家古在由直遇見了青霉素卻疏于研究,與歷史性功勛失之交臂。 有人感慨,“熟悉的地方沒有風景”?;蛟S,這只是緣于感覺鈍化、視線虛化、內心沙化,想象、靈感、激情便隨之漸漸枯萎。如此一來,“熟視無睹”便在意料之中了。而自覺將對象陌生化,往往是自我超越、自我突破的開始。讓模糊的眼眸重新清亮、讓麻木的觸覺再度敏感,重新審視那些本已熟悉的事物,也許,新的風景就會呈現(xiàn)于不經意之間。 韓愈和賈島關于“推敲”的軼事,早已成為文壇典故,似乎再沒什么特別的文章可做。美學家朱光潛經過再“推敲”,卻提出了新見解:斷定該用“推”或“敲”的前提,首先要弄清廟里有幾個和尚;倘若只有孤僧步月歸寺,這門當然是他自己掩的了,若敲,反倒顯得做作。事實上,發(fā)揚領異標新的創(chuàng)造精神,大膽設問、勇于質疑,善于從熟悉的事物中理出生疏的因素,有助于揭示新的規(guī)律,開掘新的工作面。 “畫到生時是熟時”,其實可以推而廣之。現(xiàn)實中,積分制不是新事物,但有些地區(qū)用積分制推動公共服務同城共享,令人眼前一亮;“懸崖村”脫貧難,有的地方反彈琵琶,開農家樂吸引游客,打造扶貧飛索……類似的微創(chuàng)新,為解決現(xiàn)實問題提供了務實管用的方案。這也啟示人們:這個世界并不缺乏創(chuàng)新的空間,而是缺少創(chuàng)新的耐心與智慧。 摒棄浮躁態(tài)度,葆有好奇之心,點燃創(chuàng)新熱情,再熟悉的路途也會有不一樣的風光。 (文/魏寅) |